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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96章警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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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96章 警醒

片刻之後光影消退,一切又都恢覆到了尋常的模樣。

太後拉過殷景熙的手,把他帶到了自己身邊。

“明秋。”

明秋是和順公主原本的閨名,“和順”的封號是在遠嫁百濟國和親之際才封的。而她的閨名,也只有像太後這樣身份的人才能這麽喊。

對上太後充滿擔憂的眼神,和順公主嘆了口氣。

“太後放心,我剛才什麽都沒瞧見。”

太後抓著殷景熙的手緊了又松,最後拍著他的手背道:“你也累了,今日早些回府休息吧。”

“是,孫兒先告辭了,請皇祖母與皇姑奶奶早些休息。”

從龍鳳光影出現到現在,殷景熙並沒有表現出太強烈的反應。只是在轉身離開宮殿之前,他用餘光深深地看了那“龍蛋”一眼。

等人走後,太後這才脫力地坐回到椅子上。

“白瑾,你去查查今日在殿內當值的都是那些人。剛才發生的事情,要確保他們半個字都不會透露。”

“是。”

白瑾身為太後身邊的大姑姑,自然明白她對殷景熙這個孫兒有多重視,也知道當今聖上的猜疑心有多重。若是讓他知道殷景熙剛好站在了龍鳳的光影之下,定會大發雷霆。

盡管太後吃齋念佛多年,但為了保護殷景熙,哪怕是破戒把今日當值的宮人都杖斃了也在所不惜。

瞧著白瑾退出殿外,和順公主這才坐到了太後身邊。

她們兩人一個是先帝的胞妹,一個是先帝的妻子。在和順出嫁之前,兩人也有過齊心扶持先帝的時候。

“太後,有句話,不知當講不當講。”

太後呷了口茶水,“你我這樣的關系,還有什麽是不能講的?”

和順回頭看了眼放置在桌上的“龍蛋”,眉頭緊緊皺了起來。

“我聽說,這玉石中的龍鳳奇景是要在吸收了正統的龍氣之後才會被激發。可剛才,龍鳳的光影卻罩在了景熙的身上。”

“……”

茶水在太後的嗓子眼兒轉了好幾圈才咽下去。她放下杯子,眼神中透出疑惑與震驚。

“這,這不過是傳說,豈能當真。”

和順卻搖頭,“我親眼見過,在回弘明之前,百濟國大王曾撫摸過這玉石,當時也都有龍鳳奇景出現。可換了尋常大臣撫摸,那奇景卻是怎麽都激發不了。”

太後聽得心驚膽戰,“可熙兒只是世子……”

和順公主握住太後的手,低聲問道:“當年我在百濟國收到了皇兄薨逝的消息,說是恒宇逼宮弒父弒君。我當時便不相信,恒宇這孩子從小雖然腿殘,心卻堅強正直。我……”

“好了,你究竟想說什麽?”

太後把手抽了出來,捂著快要從胸口裏跳出來的心臟。

和順公主抿緊了唇瓣,低聲提醒:“太後可別忘了,當初我皇兄可是一直看好瑞王的。”

“別再說了。”太後急切地打斷她的話,“我的吟琪已經沒了,恒宇也在那場騷亂中死於非命。如今弘明國全靠玨軒一人撐著,我能怎麽辦?”

和順公主也站起身來,“可太後還有景熙呢,他可是瑞王的兒子。”

“那又能如何?難不成讓皇帝立熙兒為太子,把皇位傳給他?”

和順公主走近太後跟前,用只有她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提醒道。

“我知道太後嫂嫂心裏難受,但你也別忘了,當初我,你,皇兄三人在叢慧寺求的簽。”

此話一出,太後身軀猛然震了震。

三十前年,她與先帝帶著尚未出嫁的和順公主前往叢慧寺,裝作普通百姓求了一簽。

那是一個下下簽,上面寫著“讒邪害公正,浮雲翳白日”等字樣。

當時叢慧寺的主持便替他們解簽,警告他們要防範賊人,以免家業親人被害。

先帝聽完之後哈哈大笑兩聲,將簽棄掉。並且自信地告訴方丈,他家庭和睦,子女也都相親,更沒有什麽賊人敢打他家業的主意。

可事實證明,先帝以及他的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死在那場宮變裏,唯一剩下的三皇子成了當今的皇帝。

想到當年簽上的驚醒,太後只覺得如墜冰窖。

“怎,怎麽可能……”

她跌坐回椅子上,兩只手握在一起止不住地顫抖著。

其實早在和順公主提出這個疑問之前,她也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。只是這樣的設想太過殘酷,她已經失去了夫君和兩個兒子,不想在把“賊人”的可能性套在僅剩的兒子身上。

可和順公主的提醒,卻無疑給了她當頭一棒。

當年那場宮變中絲絲縷縷的蛛絲馬跡,皇帝當時各種反常的舉動,以及這麽多年來他對待殷景熙的冰冷防範的態度,都在此刻匯聚起來呈現在太後面前。

和順公主走到“龍蛋”前站定,“這玉石是有靈性的,太後若是拿不定主意,不如請來皇上再測試一番。”

太後聞言擡眸,眼睛一瞬不瞬地落在那兩枚玉石上。

翌日一早,皇帝剛下朝就被請到了太後宮裏。

此時和順公主不在,殿內只有太後獨自一人守著那兩枚“龍蛋”出神。

“母後找朕有事?”

聽到腳步聲從身後響起,太後收斂了一下神色,再轉身時已經帶上了得體的笑容。“皇上來了,你來的正好,哀家正研究這寶物呢。”

皇帝視線落到“龍蛋”上,神色有些微妙。

“太後可喜歡這東西?”

“喜歡!當然喜歡。這後宮中啊,女人多,陰氣也重。哀家一向淺眠多夢,吃了再多的藥都沒用。誰知這龍蛋昨日送過來,哀家卻睡得格外踏實。想必定是它吸收了皇上的真龍之氣,驅散了這殿內的陰氣,庇佑了哀家。”

太後這兩句話說到了皇帝的心坎中,惹來皇帝哈哈兩聲大笑。

“既然母後這樣喜歡這寶物,那就讓它多在這放幾日。”

太後也跟著笑了笑,“那怎麽好,如此寶物,自該讓後宮妃嬪們都開開眼,哀家怎能獨享。”

“這有什麽。”

皇帝並不當回事,他讓人觀賞這“龍蛋”的最終目的,不過就是想提醒眾人他才是上天認定的真龍天子。

如今太後金口玉言說他的真龍之氣能驅散宮中的陰氣,這可比單純的觀賞寶物更令人信服。

“無妨,沒有什麽比母後的身體康健更重要。”

話說到這,太後踱步走到其中一枚“龍蛋”站定。

“那要不這樣,反正這寶物是一對。其中一塊暫且留在哀家這裏,另外一塊則命人送去皇後中宮,也好讓妃嬪們每日去請安的時候有機會沾沾龍氣。皇帝意下如何?”

“好,那就按照母後的意思辦。”

現在皇帝龍心大悅,無論太後怎麽說,他都不會拒絕。

太後看準時機,再次提出了一個要求。

“既然這樣,皇帝再離開之前再多摸兩下這寶物,也好讓真龍之氣留存得更久些。”

能夠被人需要,也讓皇帝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。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,直接走上前來將手覆在了“龍蛋”上。

在太後的精心安排下,這“龍蛋”原本就是放在靠近窗邊的案桌上供人欣賞。此刻窗戶打開,陽光正好灑在上面。

若是真如同和順公主所言,這寶物只有在真龍天子的手下才會顯現出龍鳳騰峰的祥瑞景象,那皇帝觸碰之後是否有光影出現,就代表皇帝的是否為天定之人。

太後睜大了眼睛看著寶物,心臟跳動得厲害。

而皇帝卻渾然不知,手掌輕柔地撫摸著“龍蛋”,神色怡然自得。

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,直到皇帝將手從寶物上拿開,都沒有任何神奇的現象發生。

太後的臉色已經慘白得如同屋檐上的積雪一般,為了不引起皇帝的懷疑,她只能轉過身子借著咳嗽的動作遮住了面頰。

“咳咳咳……”

劇烈的咳嗽聲打斷了皇帝的思路,他收回視線,走過來扶住太後的胳膊。

“母後這是怎麽了?”

太後擺手,“無妨無妨,可能是風有些大。”

皇帝這才註意到一直稀開的窗戶。

“白瑾姑姑也是,明知母後身子不好,這麽冷的天氣怎麽還叫人把窗戶打開。”

“是哀家剛才覺得悶得慌。”

說話間白瑾嬤嬤走進殿內,聞言趕忙把窗戶給合上。

“都是奴婢的疏忽,還請皇上,太後恕罪。”

白瑾是宮裏的老人了,身份非尋常宮人可比,皇帝即便心生不滿頂多也就是嘴上教訓兩句,不會真的把她怎麽樣。

見白瑾認了錯就要扶著太後去寢殿休息,皇帝便也提出了告辭。

等到人走之後,太後再也撐不住,直接抓著白瑾的手滑坐到了地上。

“太後!”

太後死死握著白瑾的手腕,整個人像是喘不過氣來,“白瑾,哀家剛才親眼看到了。”

“太後看到了什麽?”

“皇帝觸碰了那寶物,卻沒有光影顯露出來。”

“……”

白瑾一陣沈默。

最近這一兩日,關於“龍蛋”的傳聞傳遍了後宮,人人都知道皇帝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從龍蛋裏看到了祥瑞之兆。

但如今太後卻說皇帝沒能召喚出龍鳳奇景,反倒是昨日殷景熙隨手一摸那寶物,就有奇異的光影呈現出來。

“太後,會不會是您看錯了?也許,也許是剛才皇帝所站的角度不對。”

白瑾試圖安慰太後,卻無濟於事。

“哀家看得清楚,皇帝摸了那寶物許久,卻都沒有任何變化。白瑾,你說,這是不是上天在示警?”

“太後!”

白瑾壯著膽子打斷了太後的猜疑,將她從冰涼的地上扶起來。

“太後別想了,總歸如今只有一位皇帝,多思無益。奴婢扶您進內殿躺下休息一會兒,便什麽煩惱都沒有了。”

片刻之後,太後雖然躺在了暖和的床上,但心中卻依舊慌亂如麻。

她曾經不敢懷疑,現在卻不得不多想。

如今當今皇帝當真並非天定之人,那當年的宮變的真相究竟是如何的?

是誰殺了先帝?是誰派人將當年的大皇子當街斬首?又是誰殺了瑞王,放火燒了瑞王府?

一連串的問題像野獸的利爪一樣撕扯著太後的神經,讓她頭疼欲裂。

而就在太後的寢殿門外,伺候了太後一輩子的白瑾嬤嬤此刻也是臉色慘白,渾身顫抖如篩。

她一雙眼睛直勾勾透過門縫望向太後的睡榻,就在那床板的夾層裏,至今還藏著一封先帝的傳位詔書!

那詔書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楚:先帝將皇位傳於二皇子殷吟琪,由他繼承大統。而大皇子殷恒宇和三皇子殷玨軒分別被封為恒王與景王,且有各自的封地。

只是沒想到,殷玨軒野心勃勃發動了宮變,不僅弒君弒父,還殘忍地殺害了自己的兩個皇兄。

當時大皇子殷恒宇帶著詔書與年幼的殷景熙出逃皇宮,又以血肉之軀將追兵引開。

在萬分艱險之際,他將這封帶血的詔書托付給了一位江湖上認識的友人,請對方趁亂把詔書送回皇宮,交到太後的手上。

所謂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,當時所有人都以為詔書被殷恒宇帶出宮藏起來,誰又能想到他會把東西又送回宮內。

殷恒宇原本是期望太後能在拿到詔書後撥亂反正,將皇位從殷玨軒的手中奪回來,交付到殷景熙的手上。

可誰知當時局勢混亂,拿到詔書的不是太後本人,而是貼身宮女白瑾。

白瑾在看過詔書之後心頭大震,第一時間去找太後,卻在途中無意間撞見了殷玨軒吩咐侍衛搜宮。

小到宮女太監,大到宮妃,都必須接受嚴格的搜查。但凡是遇上可疑人物,都以謀反罪斬立決。

當侍衛詢問太後宮中是否也需要搜查的時候,殷玨軒沒有半分猶豫地點頭。不僅如此,他還特意叮囑侍衛,一旦太後懷疑他的大統資格,不必手軟,直接將其處死。

反正最後無論是弒君還是殺母,這些罪名都會落到大皇子殷恒宇的頭上。

白瑾雖然窺見了真相,但為了太後的安全,她不敢說出來,而是將詔書悄悄藏在了太後的床板夾縫之中。

其後宮變結束,殷玨軒坐上了皇位,太後在痛失夫君和兩位兒子之後大病了一場。那藏在床板之間的詔書也一直保留了下來,直到今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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